明朝为什么放任努尔哈赤统一女真?

1591年形势图
01
万历十九年（1591年），经过大小上百仗，努尔哈赤终于统一建州女真五部。不久又大举攻伐长白山女真三部中的鸭绿江部，并大获全胜，将其收入囊中。眼见地盘越来越大，努尔哈赤不禁志得意满，浮想联翩：迟早统一女真各部！可来自于叶赫部的两个使者，让他愉快的心情荡然无存——两个使者是奉海西女真叶赫部首领纳林布禄之命，前来出使建州，提出了一个让努尔哈赤无法接受的要求：“建州和海西都属于女真，根儿上都是一家。如今建州地盘越来越大，请你让出一两个城寨给我们叶赫！”努尔哈赤一听就气炸了：1、建州是建州，海西是海西，哪来的一家人？！2、建州这几年是夺了不少土地，但那都是我一刀一枪打下来的，你叶赫有帮过一兵一卒吗？我建州的土地再大，也一寸不给别人！脾气发完了，努尔哈赤还是让下人款待俩使者，酒足饭饱后，又给了一些礼物，体面的打发走了。理由很简单——1、叶赫实力很强，建州还不宜刚正面。2、从关系上论，纳林布禄是努尔哈赤的大舅哥（三年前，努尔哈赤娶了纳林布禄的妹妹孟古哲哲），怎么也得留点儿面子。

02
努尔哈赤不知道的是，大舅哥早就对他怀恨在心了！九年前——努尔哈赤还没起兵，只是一个在建州和抚顺之间倒腾山货的屌丝。但纳林布禄的父亲杨吉砮，认为努尔哈赤将来必有一番作为，于是把8岁的孟古哲哲许配给了他。三年前——纳林送妹妹孟古到建州成婚的时候，看到昔日的屌丝努尔哈赤成了建州的霸主，实力蒸蒸日上，当时就泛起了各种羡慕嫉妒恨。现在，努尔哈赤不但统一了建州五部，又把手伸向了长白山三部。努尔哈赤一旦占了长白山，辽东最顶级的人参资源就全得归他所有。到时候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努尔哈赤垄断辽东人参市场，从明朝那儿赚大笔银子。有钱就有兵，建州实力必然会更加强大，早晚都得来打叶赫。既然如此，不如先发制人，趁这个臭小子实力还不够强的时候就把他解决掉！纳林派人来建州索要土地，其实就是来探建州的虚实，看看努尔哈赤的反应。

03
根据使者回报，妹夫态度如此强硬，纳林十分恼火，想动手。但建州兵力已经不在叶赫之下，真动手恐怕胜算不大。于是派人请来海西女真四部里的辉发、哈达两部的贝勒——拜音达里和孟格布禄，开会。辉发、哈达两部，紧挨着努尔哈赤的地盘，也都感到努尔哈赤咄咄逼人，于是决定三部联合向建州施压。但努尔哈赤完全不鸟，还对着使者贴脸开大：“昔我父祖被大明误杀，与我敕书三十道，马三十匹，送还尸首。坐受左都督敕书，续封龙虎将军大敕一道、每年给银八百两，蟒段十五匹。汝父亦被大明所杀，其尸骸汝得收取否？”一句话：大家一样给大明当狗，我这条狗也比你们受重视！诛心不用刀。

04
纳林气得脸都绿了：既然吓不住，那就组建反建州大联盟，开片！长白山三部中的讷殷部和珠舍里部，因为怕被吞并，也很快加入了反建州联盟。但纳林觉得力量依然不够，就动起了乌拉部的主意。乌拉是海西四部里土地最大、人口最多、兵力最强的。但乌拉因为和建州离得比较远，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，所以乌拉一直和建州关系不错。纳林知道：让乌拉出兵打建州，等于让乌拉为叶赫火中取栗。但纳林手里有个让乌拉无法拒绝的法宝——他的侄女。他的这位侄女在历史上连个名字也没留下，但却有个响当当的头衔——“女真第一美人”。当时已经十三岁了，按女真风俗，再有一两年就可以出嫁了。她的美艳名声传遍了女真各部，前来求亲的使者把叶赫的门槛都踏破了。纳林吃准了这一点，于是和他哥布斋商量：为了拉拢乌拉，就把我的宝贝侄女儿许配给乌拉贝勒满泰吧！布斋一听，直摇头：满泰那老家伙有好几个福晋了，让我女儿嫁过去当小老婆？受气啊？纳林布禄又说：那就许配给满泰的弟弟布占泰，听说那小子刚死了大福晋，大侄女嫁过去就当家，不吃亏！布斋知道布占泰是个花花公子，但为了拉拢乌拉，牙一咬也就同意了。果然，乌拉麻溜儿就和叶赫结成了联盟。布占泰更是乐得合不上嘴，为了早日干掉努尔哈赤，娶美女回家，又撺掇哥哥满泰，动用人脉，把科尔沁也拉进了反建州联盟。科尔沁又带来两个小弟——锡伯部和瓜尔佳部，给足了满泰面子。至此，叶赫、辉发、哈达、乌拉、讷殷、珠舍里、科尔沁、锡伯、瓜尔佳。共九部，加入了反建州联盟。
参加反建州联盟的9大部落
换句话说，努尔哈赤即将要面对围殴！努尔哈赤也深切感受到了紧张和焦虑。但认怂是不可能的。天天操练兵马、打造兵器，准备打一场防反......

05
万历二十一年（1593年）六月，反建州联盟先下手为强。在纳林策划下，叶赫、乌拉、哈达三部出动数千人马，突袭了建州北边边境的户部察寨，正式挑起战争。努尔哈赤马上率两千人马反击。叶赫和乌拉离得远，和建州紧挨着的哈达就成了倒霉蛋，被努尔哈赤攻破了富尔佳寨。孟格布禄听说，赶紧带兵A了上去。不过赶到现场的时候，努尔哈赤已经打包完战利品走人了。孟格布禄气得，下令尾随追击。努尔哈赤得到探马回报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——用自己为诱饵，独自在队伍最后殿后。果然，孟格布禄发现努尔哈赤近在眼前，不禁得意洋洋，计划着活捉努尔哈赤，好在叶赫面前露个大脸。孰料，等哈达骑兵进入努尔哈赤的弓箭射程，努尔哈赤只放了一箭，就把孟格的贴身侍卫给放倒了；紧接着，第二箭射中孟格布禄的战马，孟格布禄摔了个狗啃泥。这是个羞辱人的行为——能射中战马，就能射人。努尔哈赤的意思很明了：我可以随时取你狗命！这...这...这...孟格自然不能忍，当即下令全军出击。就这样，努尔哈赤轻松把哈达引进了伏击圈。随后一声号炮，伏兵四起......哈达大败而归。

06
这一战，充分展示了努尔哈赤的神勇和用兵能力。让纳林等人明白了：建州之强悍，绝非任何一部所能击败。九月，反建州联盟正式组成九部联军，总兵力达到3万人，从各个方向向建州扑来。消息传到佛阿拉城（努尔哈赤的大本营），顿时人心惶惶。要知道，此时建州就算极限动员，也只能凑出1万余兵力。1比3，这仗可怎么打啊？努尔哈赤不紧张？那是假的，起兵十年来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。但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形势——九部联军看似兵力众多、来势汹汹，但其实就分为东西北3路：东路——以辉发为主，讷殷、珠舍里为辅。主要都是山民，守城很厉害，但进攻能力一般。北路——以科尔沁为主，锡伯、瓜尔佳为辅。科尔沁和建州离得十万八千里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，他们来参战纯粹是卖乌拉一个人情。而且蒙古人从来不打逆风局，形势有利就趁机抢东西，形势不利就跑得比谁都快。至于锡伯和瓜尔佳，则是帮科尔沁撑场子的酱油党，只要科尔沁一跑，他们肯定跟着跑。西路——以叶赫、乌拉为主，哈达为辅。哈达刚被自己狠揍过，心里必然有阴影，作战时一定不敢冲在前面。这样看来，要打败九部联军，核心就在于要击败叶赫和乌拉。尤其是要打垮叶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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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意已定，努尔哈赤马上做出决策——派少量哨探去往佛阿拉以东的家哈岭一带，监视东路敌军动向。主力则沿苏子河谷地带西进，迎击西路敌军。部署完毕，努尔哈赤就睡大觉去了，还说谁都别去打扰他。眼看强敌兵临城下，大福晋富察衮代坐不住了，把他摇醒：“你是不是被吓傻了？！”努尔哈赤哈哈一笑：“你们女人不懂，打仗靠的不是兵多，是靠部署得当。之前我不知道九部联军什么时候来，天天睡不着，现在反而踏实了！”说完倒头又睡了。看到主帅如此淡定，建州上下顿时军心人心稳定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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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天没亮，努尔哈赤就起床，祭拜堂子（女真人的神庙），一上午急行军，在中午时分到达了古勒山。对于古勒山，努尔哈赤可太熟悉了。二十多年前，他外公——时任建州右卫指挥使的王杲，曾以古勒山上的古勒寨（今辽宁新宾县上夹河乡古楼村）为大本营，称雄于女真各部。少年努尔哈赤，因为被继母虐待，到古勒寨投奔外公，在古勒寨里一住就是三年，直到古勒寨被李成梁的军队攻破，外公被杀，自己成了明军的俘虏。给李成梁当了三年的亲兵，各种巴结，这让李成梁放松警惕，得以回到建州故土……往事如烟，没时间再去慢慢回忆了，努尔哈赤下令，建州主力抢占古勒山高地，步兵构筑防御工事，精锐骑兵吃饭休息，准备以逸待劳，击溃来犯敌军。
到了下午，努尔哈赤得到探马报告，说，叶赫兵上午已经过了浑河，正在围攻古勒山北的赫济格城，城里兵马不多，恐怕很难支持。努尔哈赤马上名命手下头号大将——额亦都，率300精骑驰援，把叶赫兵吸引到古勒山来。额亦都一路疾驰，赶到了赫济格城外。叶赫兵一直攻不下来，搞得纳林和布斋本就心情十分烦躁，看建州的援兵来了，马上放弃攻城，前来围攻额亦都。额亦都稍一交战，掉头就跑，纳林和布斋带着叶赫主力狂追。乌拉的二贝勒布占泰，一看建州兵败退，有机会在未来的老丈人布斋面前表现一下，马上也带着乌拉兵紧跟了上来。就这样，一个追一个跑......叶赫和乌拉的军队成功被额亦都引到了古勒山下。待敌军进了伏击圈，额亦都不再逃跑，突然回马反冲，叶赫兵猝不及防，被额亦都一个人杀得阵脚大乱。布斋不禁暴跳如雷，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关窍，便想亲自上前指挥作战。哪知布斋刚从大队中冲出，便被努尔哈赤锁定了，埋伏在古勒山上的建州兵投下滚木礌石......布斋的战马被砸倒在地，布斋摔了个狗啃泥。不等布斋站起来，一个叫吴谈的建州勇士，扑上去就是一刀，把布斋的脑袋剁了下来。大贝勒身首异处，叶赫士兵顿时军心大乱。努尔哈赤又是一声令下，已埋伏多时的建州精锐骑兵呼啸着从古勒山上猛冲而下，势如山崩。纳林心态崩了，撒丫子就跑。没了主将，叶赫兵被建州兵一顿狂杀......紧跟其后的花花公子布占泰，哪见过这场面？吓得两腿发软，跑了一段路，还是被建州骑兵追上当场活捉了。而慢悠悠跟在后面的科尔沁骑兵，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，突然撞上溃退下来的叶赫兵和乌拉兵，还在一脑袋问号......紧接着建州铁骑杀到。科尔沁人本来就是来趁机打秋风的，哪里还敢硬刚，仗着马多、骑术好，迅速逃离了战场。至于他们的小弟——锡伯和瓜尔佳，一样跑路了。古勒山大战的消息传到东线的时候，辉发、讷殷和珠舍里的联军顿时军心动摇，三部贝勒一商量：咱们本来就是打辅助的，主力都崩了，还打个鸡毛？！跑吧！就这样，来势汹汹的九部联军一哄而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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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得一拳开，免得百拳来！战后，被吓破胆的纳林扔下盟主的大旗，率先向努尔哈赤遣使求和，还把已经许配给布占泰的侄女又许配给了努尔哈赤；科尔沁部也麻溜儿的同努尔哈赤遣使交好，日后成为爱新觉罗家族最坚强的盟友；乌拉的满泰也知道了努尔哈赤的强悍，不再参与反建州；被努尔哈赤活捉的布占泰，则在建州生活了3年，受到努尔哈赤的优待，还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穆库什为妻，成了努尔哈赤的女婿。后来，满泰死了，布占泰回到乌拉，成了当家的大贝勒，他又把自己的侄女阿巴亥（多尔衮生母）嫁给了努尔哈赤；至于继续和努尔哈赤为敌的哈达、辉发、讷殷和珠舍里，在之后的几年里都被努尔哈赤一一荡平。古勒山大战，奠定了努尔哈赤东北扛把子的江湖地位。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的大势再也无人可挡......
PS：奇怪的是——一个恐怖的对手正在辽东边墙外强力崛起。二十多年后，他将在离古勒山不远的地方，复制出升级版的古勒山大战。一举埋葬大明最强的战将和最精锐的兵团，敲响大明王朝的丧钟。大明却对这场大规模战事没有任何反应。《明神宗实录》里没有一字记载。因为不屑一顾。也不奇怪——首先宣德八年（1433年）明朝朝廷就开始决定，对女真各部以剿为主。成化三年（1467年）进一步确定战略政策是缴灭。谁强大就打击谁。打击的方式就是：成化犁庭式的屠杀。从明宣德八年（1433年）、明正统二年（1437年）、明成化三年（1467年）、明成化十四年（1478年）、明成化十五年（1479年），各年度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残暴讨伐，每次均以“可屠者屠之......尽灭乃已”，建州女真“流离四散，其余存者无几”，致使建州女真一百年左右后才得以复苏。其次明朝朝廷执行战略政策是“分其枝，离其势，互另争长仇杀”。在其中挑拨离间可以制造矛盾，造成“各部蜂起，皆称王争长，互相残杀，甚且骨肉相残，强凌弱，众暴寡”的局面。
在努尔哈赤崛起之前，明朝朝廷战略政策一直是非常有效的。毕竟古勒山大战时的努尔哈赤，连贵州的小吐司杨应龙都不如。明廷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。比如，援朝。

比如，高淮乱辽。比如，党争......

参考文献：《清史稿》《清实录》《清史列传》《满文老档》《东华录》《山中闻见录》